霍普在半夜突然猝死街頭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學校, 學校高層在商量之後，還是向大家公布了這個消息，一些孩子籠罩一生的陰影消散, 哭著感謝上天，而幸運的是, 更多的孩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警察前來進行過調查，不過卡洛琳的資料讓他們很快達成了一致意見，將這當做了一場未知意外結案——實際上也的確如此，畢竟除了霍普自己摳出來的傷痕, 這個男人沒有受到任何襲擊, 也沒有任何病發的跡象，好像真的就是被什麽看不過眼的神秘力量奪走了性命。

他的家人倒是也來過, 不過面對兩個畏縮而滄桑的老人, 卡洛琳還是沒有將霍普做過的那些事告訴他們, 只說了警察的結論，他們也不敢有什麽質疑, 唯唯諾諾地領走了霍普的屍體。

不過霍普的靈魂其實倒也沒有消失——米瑟面前放著一根黑色的蠟燭, 不詳的綠色火焰在上面靜靜地燃燒著, 似乎有慘叫隱隱約約從其中傳來。

“嘩——”羅伯特盯著看，感嘆道：“好有氣氛啊，我知道一個叫筆仙的游戲，晚上關了燈一起玩兒吧！”

米瑟：“……”

米瑟彈了一下它的額頭，說道：“什麽人啊玩兒筆仙，筆仙敢出來嗎？”

哈裏的註意力在蠟燭底下的凹槽燈座上，問道：“這個是可以循環利用的嗎？”

“沒錯，”制作者貝爾芬格解釋道：“燒化了的蠟燭會順著這個凹槽再次補充到底部，順帶一提, 這是地獄火，燃燒靈……蠟燭的時候是不會有損耗的，也就是說，它可以永遠這麽燒下去。”

“太好了，以後晚上不用開燈了，又節約一筆電費！”摳門的魅魔高興地抱住貝爾芬格，在他臉上親了一口，表揚道：“真棒！”

眾人沒眼看地別開視線，魚缸裏的艾拉看見他們這麽甜蜜，臉上露出寂寞的表情，小聲問道：“米瑟，今天我可以去找卡洛琳嗎？”

米瑟和貝爾芬格對視一眼，有些遺憾地沖小人魚道：“很抱歉，艾拉，但卡洛琳說過，她這段時間可能會很忙……”

而且她也不一定想見到艾拉，就算再理智，卡洛琳也是個人類，她需要時間調整心情。

艾拉乖巧地點了點頭，示意自己知道了。

不過等到第二天，小人魚就像失憶了一樣，再次問了米瑟同樣的問題，等到被拒絕後，又想起來似的道歉，然後第三天繼續重覆。

如是五天後，米瑟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，便給翹首以盼的小人魚解了禁，並給卡洛琳打了電話，表示艾拉又偷偷跑出門找她去了。

結果當然是被責任心強大的卡洛琳責備了，不過米瑟看著艾拉雀躍的背影，也只能嘆了口氣，為了小公主的幸福，他挨兩頓說又算什麽呢？

大不了回頭找人魚國王再多要點錢嘛。

因為米瑟的電話，艾拉這一次很順利地和卡洛琳會面了，不過後者還有工作沒有忙完，在艾拉撒嬌賴著不肯走後，只能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家裏。

卡洛琳是一位海洋學博士，她的家裏有一個大大的魚缸，雖然比不上艾拉住的餐館同款大，但裏面養了很多海裏才有的魚，艾拉的註意力短暫地轉移了。

她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大海了，其實還是有些懷念的。

“你也喜歡魚嗎？”卡洛琳輕聲問。

艾拉點了點頭，隨後扭過頭去看女人，紅著臉說道：“卡洛琳身上有海水的味道。”

卡洛琳笑了，說道：“因為每個周末我都會開車去海邊，我喜歡大海，否則也不會研究海洋科學了。”

小人魚聽到這話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她望著卡洛琳，說道：“我也喜歡大海！”

“哦？你去過海邊嗎？”卡洛琳看著艾拉的眼神變得親近了一些。

艾拉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點頭，因為準確來說，小人魚沒去過海邊，她唯一一次上岸走的是海底直通惡魔百貨的通道。

艾拉的猶豫讓卡洛琳誤會了，她笑了笑，說道：“這個周末如果有空的話，我可以帶你去海邊看一看。”

“真的嗎？！”小人魚高興地叫了出來，心裏暗自甜蜜地想到，這是否算是一場約會呢？

“當然，”卡洛琳看見艾拉對海洋這麽感興趣，也很開心，說道：“我這裏有一些很有趣的海洋科普雜志，你要看看嗎？”

“要！”艾拉在輪椅中扭動著，表現欲強烈得要命：“其實我知道很多和大海有關的事情！”

“是嗎？”卡洛琳並沒有把這話放在心上，只笑著說道：“要給我講解一下嗎？”

艾拉興沖沖地翻開雜志，指著上面的一張圖道：“這是燈燈魚！海裏有的地方很暗，我們……我是說，可以用它們照亮！”

卡洛琳失笑，但也沒有糾正她那是深海鮟鱇，而是十分捧場地恍然道：“是這樣啊！”

艾拉見狀，更興奮了，她恨不得立刻就讓卡洛琳知道自己有多厲害，一刻不停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，卡洛琳一開始還只是把這當做小朋友的幻想，但很快，她就改變了想法。

也許艾拉並不明白其中蘊含的深層意義，但她的確知道很多海洋中的現象，甚至包括那些人類尚未驗證，但卻已經被提出的假想。

如果不是這孩子的閱讀面真的很廣，那就是她的確擁有海洋科學方面的天賦。

卡洛琳看著艾拉的眼神漸漸發生了變化，她揉了揉小人魚的頭，認真地說道：“艾拉，說不定今後你也可以成為一個海洋科學家。”

艾拉已經沈醉在她掌心的溫度中了，眼睛閃閃地看著她：“我可以嗎？”

“當然，”卡洛琳笑道：“到時候我們說不定還是同事呢。”

艾拉知道同事是什麽意思，羅伯特經常這樣陰陽怪氣地叫貝多，她望著卡洛琳，難以置信地問道：“我能和卡洛琳一起工作嗎？”

卡洛琳點了點頭。

艾拉無法想象，她可以和卡洛琳一起工作，這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願望了！

“要繼續看書嗎？”卡洛琳問。

艾拉忙不疊地點了點頭。

艾拉在卡洛琳家裏呆了一整天，甚至還吃了晚飯，直到變身藥劑的時間快到了，她才像十二點鐘聲響起時的灰姑娘一樣，忙不疊地逃回了惡魔百貨。

而從那之後，卡洛琳便不再拒絕艾拉的親近，她很歡迎小人魚的到訪，有時還會向米瑟打電話，詢問艾拉什麽時候出門。

魅魔嚇了一跳，一開始還以為艾拉這麽厲害，竟然活生生掰彎了一個直女，後來才發現，原來卡洛琳是叫艾拉過去學習海洋方面的知識，偶爾還會給人魚補習數理化，看樣子是打算把小人魚培養成另一個科學家了。

米瑟哭笑不得，但艾拉沈迷其中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，他除了提醒幾句，也做不了其他的了。

拋開其他，對於艾拉來說，這真是魚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，她每天都能見到卡洛琳，陪伴在對方身邊。

她們一起談天，一起讀書，甚至一起吃飯看電影，有時候卡洛琳工作遇上了瓶頸，艾拉還能用自己豐富的海底生活經驗給她提供幫助，得到卡洛琳發自內心的誇讚，而當卡洛琳閑下來的時候，小人魚也可以帶著米瑟之前給她搜羅的故事書，央求對方念給她聽。

女人的聲音溫柔又緩慢，艾拉趴在她的腿上，閉上了眼，當那些美好的結局從卡洛琳的口中吐出，似乎她們也離幸福更近了一些。

周末，卡洛琳依言帶著艾拉去了海邊，她們坐在礁石上，吹著微鹹的海風，海水在不遠的岸邊起起伏伏。

小人魚望著海面，下意識地動著雙腿，做出拍水的動作，卡洛琳好笑地看著她，把她的膝蓋摁住了，說道：“你在幹嘛？”

她已經知道了小人魚的腿其實是可以用的，米瑟告訴他，艾拉是因為一些心理上的原因，所以不習慣用雙腿走路，卡洛琳最近正在幫艾拉克服這個困難，而且初見成效——小人魚是自己用腿走到礁石上來的。

艾拉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，臉紅了，小聲說道：“岸邊原來是這樣的，真好看呀！”

當然，只要和卡洛琳在一起，什麽地方都好看！

“是啊，”卡洛琳笑道：“所以我每周都來，之後也可以每周都帶你來。”

艾拉聽到這話，眼睛亮得像有星星在其中閃爍：“嗯！”

她們沒再交談，專心享受著海風。

忽然，小人魚聽見了什麽窸窸窣窣的聲音，艾拉眼疾手快，抓到了一只小螃蟹，那只螃蟹只有拇指大，在她手裏蹬著腿，有趣極了。

艾拉正想要拿給卡洛琳看看，就見對方低著頭，似乎在弄什麽東西，而她直起身後，手裏拿著一個壓癟了的塑料瓶。

小人魚眨了眨眼。

卡洛琳的臉色很不好看，好一會兒，她嘆了口氣，說道：“人們不該這樣。”

“海洋汙染近些年越來越嚴重了，”卡洛琳皺著眉頭，說道：“什麽時候人們才能明白保護環境的重要性呢？”

艾拉見狀，放下螃蟹，輕輕握住了卡洛琳的手。

卡洛琳看向艾拉，露出一個苦笑：“我還記得我小時候，第一次在家鄉看見的大海，那麽藍，那麽美麗，但當我離開那裏的時候，它已經變成了可怕的灰色。時至今日，我都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真正選對了專業，雖然我也能為保護大海做出一些努力，但那畢竟杯水車薪，也許我應該直接轉向環保方面的課題……”

“你已經很棒了，”艾拉認真地說道：“大家都會感謝你的。”

海裏的確有不少生物受到了來自人類垃圾的困擾，艾拉也曾聽過自己的父親討論這些事，但他們也隱約知道，有一部分人類正在努力幫助他們。

“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還是在岸上，如果海族也有去到岸上的力量就好了。”國王當時這樣說道。

艾拉不太明白這些，但她很高興卡洛琳也是這些人其中的一個，她望著女人的側臉，只覺得自己對她的愛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，越來越大。

她忍不住說道：“卡洛琳，你，你能抱抱我嗎？”

卡洛琳溫柔地看著小人魚，說道：“當然。”

她展開手臂，將艾拉抱進了懷裏，問道：“是海風太冷了嗎？”

艾拉閉著眼，呼吸著她身上的氣味，輕輕地搖了搖頭。

是她的心太熱了。

“我的腿好像可以動了，”小人魚輕聲說道：“等一會兒我們起來撿垃圾吧？把這一片的塑料瓶都帶走。”

卡洛琳笑了：“好，謝謝你，艾拉。”

艾拉搖了搖頭，認真地說道：“不，謝謝你，卡洛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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